《法国贩毒网》《驱魔人》导演去世!曾炮轰美国电影衰落

当地时间8月7日,曾拍摄《法国贩毒网》《驱魔人》好莱坞著名导演威廉·弗莱德金因心力衰竭在加利福尼亚州家中与世长辞,享年87岁。

威廉·弗莱德金1935年8月29日出生在芝加哥市的一个工薪家庭,父母亲都是来自乌克兰的犹太裔移民,收入一般,因此他一路念的也都是公立学校,成绩始终普普通通。

中学毕业后,16岁的他进入芝加哥地方电视台,从打杂小工干起,靠着勤奋和智慧,不到两年时间,便晋升为综艺节目现场导演,同时还尝试拍摄了一些电视纪录片。

1965年,三十而立,他离开家乡,来到电影工业的圣地好莱坞发展,并在两年后推出了自己的第一部剧情长片《欢乐时光》(Good Times)。多年之后,回顾一路走来的电影人生时,弗莱德金表示对这部作品很不满意,几乎不愿承认这是他的作品。

1968年,弗莱德金有《生日舞会》和《春色满瀛台》两部作品问世,但都不太成功。之后,他将关注同志群体的外百老汇热门舞台剧《乐队男孩》搬上银幕,迅即为他迎来了媒体的好评和业界的关注,也让20世纪福斯决定聘请他来执导《法国贩毒网》。

按照弗莱德金的说法,他从希腊裔导演加夫拉斯的政治片《大风暴》(Z)中获得灵感,采用了纪实手法来拍摄《法国贩毒网》这么一个原本戏剧性极强的虚构故事,让当年的电影观众倍感新意。

尤其是吉恩·哈克曼饰演的主人公驾车追逐纽约地铁的那场追车戏,更是被载入电影史册,各种“影史最伟大追车戏”中,都必有其一席之地。

弗莱德金曾透露,当初为拍成这场追车戏,他可是花了四万美元贿赂了纽约交管部门的负责人,才让后者同意他在不事先封路的情况下,在最真实的日常车流和人流中完成拍摄。

弗莱德金不止一次公开表示“愿意为艺术做一切事情”,虽然这些事情有时过于疯狂。《法国贩毒网》中有一个情节为吉恩·哈克曼(Gene Hackman)饰演的探员托伊尔(Doyle)驾车疯狂追捕凶手尼克利。

在拍摄这个场景时,弗莱德金透露汽车从一个街区驶向另一个街区时,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撞上一名路人,“虽然这个场景非常精彩——车子迎面冲来,行人和其它汽车纷纷让开,但我让别人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而是羞耻。我现在再也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冒险”。

1972年举行的第44届奥斯卡颁奖礼上,获得八项提名的《法国贩毒网》摘得最佳影片、导演、男主角、改编剧本和剪辑五项大奖,成为当年的最大赢家。

尤其是弗莱德金的这座最佳导演奖小金人,当年同他一起竞争的,还有《发条橙》的导演库布里克、《屋顶上的小提琴手》的导演诺曼·杰维森、《最后一场电影》的导演彼得·博格丹诺维奇以及《血腥星期天》导演约翰·施莱辛格,最终能够脱颖而出,实在相当不易。

当年20世纪福斯为《法国贩毒网》设定的制作预算是150万美元,最后被弗莱德金拍到略有超支,实际花费约为180万美元(换算到现在,其实也不过1500万美元上下)。但该片上映后的全球票房达到5000多万美元,是当年最卖座的电影之一。

而且,该片凭其所谓的“新黑”风格,也赢得了艺术片粉丝和大量电影同仁的认可。不论是前辈导演黑泽明,还是后来的大卫·芬奇等,都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对这部电影相当欣赏,后者甚至公开承认其作《七宗罪》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法国贩毒网》的影响。

巨大的成功并未让弗莱德金故步自封。两年后,他再接再厉,拍了由类型到风格都和《法国贩毒网》大相径庭的《驱魔人》。

在拍摄《驱魔人》时,饰演乔瑟夫·戴尔神父的演员威廉·欧马利(William O’Malley)一直无法进入状态,弗莱德金抓住欧马利的肩膀大声问欧马利是否相信他,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扇了欧马利一个耳光,把他推倒在另一个演员杰森·米勒(Jason Miller)的身旁,大喊“Action!”欧马利泪流满面地完成了表演。

为了使杰森·米勒能产生真实的被惊吓的反应,弗莱德金还在未警告片场中任何人的情况下开了一枪。同时,他告诉米勒豌豆汤会击中他的胸口,可实际上在喷射呕吐物的场景中,豌豆汤直接喷到了他的脸上,这一切都是为了营造真实的恶心反应。

1973年年底上映的《驱魔人》,历来都被视作影史最伟大的恐怖片之一,日后出现的跟风、模仿和恶搞、戏谑的作品,也是数不胜数。当年,华纳为该片投入1200万美元制作经费,最终获得四亿多美元的全球票房,商业成绩相比《法国贩毒网》更胜一筹。

《驱魔人》获得的成就也是非凡的。弗莱德金因此片获得帝国电影大师奖、第31届金球奖最佳导演奖,并提名第46届学院奖最佳导演和美国导演工会奖杰出导演成就奖。

1974年举行的第46届奥斯卡颁奖礼上,《驱魔人》获得十项提名,而且也创下奥斯卡历史上第一次有恐怖片入围最佳影片奖的纪录。

不过,可能还是出于类型的原因,该片最后只获得最佳改编剧本和音效两座小金人,全面落败于当年的另一热门作品《骗中骗》。

那一年的最佳导演奖候选人,依然星光璀璨:除弗莱德金外,还有《呼喊与细语》的伯格曼、《美国风情画》的乔治·卢卡斯、《巴黎最后探戈》的贝托鲁奇。最终,该奖也由《骗中骗》的导演乔治·罗伊·希尔获得,但并不妨碍三年两次入围的弗莱德金从此跻身好莱坞最热门导演的行列。

《好莱坞报道》评价弗莱德金将技巧和独创性运用在电影中,呈现给观众饱和度较低的图像、嗡嗡作响的配乐和自然主义的表演。

有趣的是,弗莱德金和《驱魔人》原书作者威廉·彼得·布拉蒂(William Peter Blatty)都不认为这是一个恐怖故事。

“我和布拉蒂的共识是——不要把《驱魔人》拍成恐怖片。它说的应该是信仰的神秘、凡人身上存在着的善与恶。我们从没考虑什么恐怖效果,我阅读了大量关于驱魔事件的资料,决定按照更接近纪录片的形式来拍,而非恐怖片。这么多年了,我明白大家都拿它当恐怖片看待,这已经成了某种共识,但对布拉蒂和我来说并非如此。”

没过多久,弗莱德金和比他年轻四岁的好友科波拉、彼得·博格丹诺维奇两人合组独立电影制作公司,以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和创作自由。

公司的名字也起得顺理成章:导演电影公司(The Directors Company),派拉蒙影业与他们签下专属合同,提供每部电影不超过300万美元的制作资金,故事和题材则随便他们自行选择。

就这样,科波拉拍了《窃听大阴谋》(The Conversation),博格丹诺维奇拍了《黛西·米勒》(Daisy Miller),两部影片均在1974年成功上映,但弗莱德金想要拍摄的《邦克山男孩》(The Bunker Hill Boys),却因为嫌弃300万美元的预算太低而胎死腹中。

最终,导演电影公司没过几年就宣布解散,一通白忙的弗莱德金,直到1977年才拍出了新作品《千惊万险》(Sorcerer),结果却未能再延续之前两部电影的成功。

为拍摄《千惊万险》,弗莱德金带着剧组远赴多米尼加的丛林,却遇上各种意想之外的麻烦(包括弗莱德金在内,多位剧组成员身染疟疾),导致超支又超时。而且,影片上映时恰好又和《星球大战》撞了档期,最终获得的全球票房甚至还不够覆盖2200万美元的制作成本,似乎也预示着弗莱德金的好运已彻底用完。

失望透顶的他,暂时远离好莱坞来到法国,与相识已有一段时间的女友、法国著名女演员让娜·莫罗完成婚礼,过了一段悠哉游哉的日子。不过,这段跨国婚姻只持续两年而已。之后的岁月中,弗莱德金又有过三段婚姻,离世前陪伴在他身边的是1991年与他结婚的前派拉蒙影业高管雪梨·兰辛。

回到上世纪70年代末,已跌入事业低谷的弗莱德金,连续推出的犯罪喜剧片《龙虎大贼少双手》(1978)、惊悚片《虎口巡航》(Cruising,1980)和喜闹剧《军火大贼》(Deal of the Century,1983),在商业和口碑上全都表现不力,由阿尔·帕西诺主演的《虎口巡航》甚至让他拿到了金酸莓奖的提名。

直到1985年的《威猛奇兵》(To Live and Die in L.A.),弗莱德金重新回到类似《法国贩毒网》的“新黑”的老路上,终于又再次收获了商业成功。然而,随着观众欣赏口味的变化和电影市场的变迁,到了上世纪90年代,弗莱德金的几部作品均未能获得成功。

进入新千年后,他执导的《交战规则》《猎捕游戏》《杀手乔》等,不时也让观众依稀能看见一些他昔日作品的神采风韵,不过整体而言都已难再激起现代观众的反响。2017年,82岁的他重归驱魔题材,执导了纪录片《魔鬼与阿莫思神父》(The Devil and Father Amorth),遭遇媒体差评。

今年年初,不服老的弗莱德金又将经典舞台剧《哗变》由“二战”的时空背景搬到今时今日的波斯湾,拍成了新片《凯恩舰哗变》(The Caine Mutiny Court-Martial)。

不幸的是,影片杀青才没多久,在片中饰演军事法庭审判长的非裔演员兰斯·莱迪克便忽然去世,如今导演自己也撒手人寰,无缘该片在今年威尼斯电影节上的全球首映。

终其一生,在自己执导过的二十部剧情片中,弗莱德金最敝帚自珍的,不是《驱魔人》,也不是《法国贩毒网》,而是那部当年遭到媒体狠批、如今已获得不少观众重新评价的《千惊万险》。

当初,影片原计划由动作巨星史蒂夫·麦奎因担纲主演,后者看完剧本之后,也对故事非常满意。不过,他向导演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能为他当时的妻子、《爱情故事》的女主角艾丽·麦古奥也写个角色,这样两人就可以一起去南美丛林里拍摄了。

然而,弗莱德金一口回绝了这样的要求。而且,麦奎因想出的变通办法,比如让妻子担任联合制片人,一起奔赴外景地;或是干脆就待在美国拍摄该片,也都被弗莱德金一口回绝。

该片改由《大白鲨》的主角罗伊·谢德领衔主演,这样在观众号召力上明显下了一个档次,或许也间接导致了该片票房不利的局面。对此,弗莱德金多年之后仍感到非常后悔。“那时候的我太傲了,这是我电影生涯中最大的教训——麦奎因的特写镜头可要比南美丛林的自然风光画面值钱得多。”

2015年,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呈现崛起势头,但弗莱德金却认为这种类型的电影缺乏现实主义和实质内容。他在巴黎电影节上说道:“过去的电影都是真实的人拍摄真实的事情,如今美国的电影全是关于蝙蝠侠、超人、钢铁侠等不入流的东西,我根本没有兴趣。”

弗莱德金认为电影制作人最好的、能够发挥才华的地方是小屏幕。“你可以用更长的篇幅来塑造角色,故事也比电影更复杂、更深刻,”他说,“美国电影业正在衰落,许多优秀的电影制片人都转向制作长篇电视剧。”

从影六十年,弗莱德金有过成功,也有过失败。十年前,他出版了回忆录《弗莱德金关系网》(Friedkin Connection),书中有一节写道:

“好多事情,都是老了之后,才悔不当初。所以说,梦是一个好东西。我最近一直都梦到在重拍自己以前的电影,重拍那些戏。有好几次,我会在半夜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只是在梦中罢了。一切都已结束。然后,我接着睡,接着重拍。就这样,我可以一直拍下去。我在梦里重拍的那些戏,并非出自同部电影,但不知何故,它们彼此都能关联上,让整个梦境都有了意义。在梦里,我很放松,因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有焦虑,没有恐惧。我还没拍出属于我的《公民凯恩》来,但我还有时间。我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我喜欢这件事。或许最终我还是会失败,但下一次,也许我即便失败,也会失败得更好看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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